中美贸易谈判路径推演:谁来谈?谈什么?

更多 2018-05-04 21:52 阅读:3708 / 回复:0 楼主lu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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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美方谈判人员背景和政策取向可以看出,美方代表团中仍是务实者居多。罗斯带队,库德洛负责拉,纳瓦罗负责打,莱特希泽负责谈,而姆努钦负责居中调停。

与中国的贸易谈判没有脱离美国以贸易谈判换取利益的基本框架。参照美国在NAFTA协议和与韩国的谈判的诉求看,可能的谈判内包括:1. 关税、贸易配额谈判;2. 市场准入;3. 技术转让和知识产权;4. 对国企的竞争地位、可得利益谈判;5. 人民币汇率问题。

一、美方谈判代表的背景和政策取向
根据华尔街见闻的消息,这次来华谈判的美方代表的核心人员是以下五位人物——财政部长斯蒂文·姆努钦、贸易代表罗伯特·莱特希泽、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拉里·库德洛、白宫贸易顾问彼得·纳瓦罗、商务部长威尔伯·罗斯,其中商务部长罗斯是在白宫公布的最终名单中才出现的。这五人直接影响到特朗普政府的对华政策,也影响到中美贸易谈判的演进去向和解决方式。

商务部长威尔伯 ·罗斯

商务部负责美国国内商业、国际贸易、进出口管制、专利管理等,几乎涉及到了中美贸易战的各个方面,罗斯也是特朗普的选举参谋,因此罗斯的背景和政策取向对中美贸易谈判走向的判断非常重要。

从一些公开事实来看,罗斯对中国的态度是由鸽转鹰的。2012年11月,罗斯在接受CNBC采访时称:“我认为美国对中国的批评过头了。中国已经成为美国的替罪羊,就像15年前的日本一样。从理智上说,这当然是不对的。”而到了2016年,罗斯与纳瓦罗共同执笔了特朗普竞选纲领文件”Soring the Trump Economic Plan: Trade, Regulatory, & EnergyPolicy Impacts”,在其中言辞激烈地攻击了中国的汇率政策和中国的贸易政策。

同时,罗斯除了商务部长的职务以外,还有一个称号——美国并购重组之王。2000年罗斯创立自己的私募股权投资机构——WL .Ross &Co .LCC,专门从事减值资产投资、特殊情况和反向收购,曾成功让钢铁、煤炭、电信、跨国投资公司和纺织行业的企业在重组之后重现生机,自己也从中获得巨额利润。特别地,2002年,WL Ross组建了ISG(国际钢铁集团)收购美国第四大钢铁企业LTV,之后又收购了阿克梅(ACME)公司、美国第三大钢铁企业伯利恒,使得ISG成为美国最大的钢铁企业之一。时任总统小布什宣布对进口钢铁征收30%的关税,这使得ISG一夜之间变成了摇钱树。之后ISG被卖给印度钢铁巨头米塔尔。

过去近二十年的时间里,罗斯的WL Ross公司在航运、煤炭、钢铁等领域与中国有多方面的合作。2005年,WL Ross通过旗下美国国际纺织集团在嘉兴的经济开发区兴建一个投资额近1亿美元的纺织厂。2008年,WL Ross与华能集团共同建立了一个投资基金,主要投资中美两地的清洁能源企业。2010年,WL Ross牵头中投,向钻石航运(Diamond S Shipping)投资10亿美元。2017年4月,宝钢集团牵头WL Ross、中美绿色基金、招商局集团成立了“钢铁产业结构调整基金”,WL Ross参与了重庆钢铁的重组,也算是进入到中国的国企改革中。此时罗斯已经是美国商务部长。

罗斯对中国的诉求主要有四点,一个是知识产权侵权,中国的科技是美国的重大威胁,这个是主要的议题,并且他领导的商务部正在研究制定针对中国科技企业对美国投资的限制。第二,中国应该向美国进口更多的液化天然气来减少美国对于中国的贸易逆差。第三,中国应该增加对于美国农业产品的进口。第四,中国政府应该减少对于企业的补贴,但是他认为这一点可能中国政府要改变会比较困难,问题比较复杂。

总的来说,他觉得目前的中国和美国的贸易冲突是双方对于现状不满的情况下正常的反应,也仅限于几个美国认为自己利益受损的领域,不认为市场应该对此过度反应。在贸易的部分中美之间应该有机会达成一致。而且去年他的投资公司和鲍尔森基金会参与了宝武钢铁基金的组建,重组了重庆钢铁。从他的表态以及和中国的利益关联来推断的话,他并没有希望中美之间的冲突持续升级的动机。

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拉里·库德洛

他是比较传统的共和党人,里根政府时期就加入白宫预算委员会,跟随里根见证了80年代的大规模减税和去监管,因此从2016年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初选开始,就对于特朗普的减税计划评价非常高,这是他们能走到一起的最关键的政策理念重合之处。

对外贸易方面,他支持自由贸易,因此在上任之前也对特朗普的贸易政策公开表示过异议。不过,相比于已经去职的科恩,特朗普选择库德洛来做这个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是因为库德洛相对来说更加变通,即使理念有所不同,但是在执行方面不会反对特朗普。因此,他在此次代表团里面应该是一个比较温和的人物,希望能够尽快和中国修复贸易关系。

财政部长史蒂文·姆努钦

特朗普的绝对忠诚者,他应该会负责总括和中国进行该方面的谈判。在贸易上他希望减少和中国的逆差但是不希望美国进入贸易战。在特朗普宣布对科技产业以及知识产权方面遭受了中国的不公平贸易希望解决问题之后,他表示在这方面美国需要和中国有一个解决方案。他今年早先曾经有借贸易的理由做出过美元不应该强势的公开评论,在市场动荡令他承受了很大压力之后,收回了关于汇率的言论,表示强势的美元是美国的长期利益所在,所以货币方面对中国施压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姆努钦毕业于耶鲁大学,曾服务于所罗门兄弟、高盛,并在1999年成为高盛首席信息官。从他的华尔街经历来看,他的政策取向并不极端,相对比较务实,可能不愿发起可能损害美国企业并导致股市暴跌的贸易冲突。努钦也负责对美国农民的救济预案,如果中美贸易战严重挫伤美国农民的话。

贸易代表罗伯特·莱特希泽

对于特朗普政府贸易政策具有最大影响力,并且实际执行贸易政策的关键人物。他是和欧洲、加拿大和墨西哥的钢铝关税豁免谈判的负责人,也是和加拿大以及墨西哥重新谈判北美贸易自由协定的负责人,并且针对中国违反技术转移和知识产权的301条款发起调查的负责人也是他。莱特希泽对中国科技产业发展非常担忧,在达沃斯会议上公开表示这是对美国的挑战。

这次谈判预计莱特希泽会负责和中国贸易谈判的细节条款,包括中国市场的开放,技术转移和知识产权有关的经贸关系的变化。但是他也并不是在贸易上强硬到底非打贸易战不可的人物,他认为美国应该利用自己的优势来迫使贸易对手让步,要注意到从里根政府开始他就是美国贸易代表的重要人物,非常善于进行双边贸易谈判。早在里根政府时期,他就已经担任美国贸易代表副代理,亲自参与并主导了那场与日本、欧洲的贸易大战,从钢铁到粮食、从匹兹堡到艾奥瓦,促成了20多个双边贸易协定。这次中国会让步多少,主要取决于和他的谈判过程。

白宫国家贸易委员会主任彼得·纳瓦罗


2016年特朗普总统竞选时与罗斯一起起草特朗普团队的经济施政计划, 是川普对外贸易政策方面是最高顾问。在贸易方面是特朗普团队的一个灵魂人物,一直以来坚持反华,认为美国应实行贸易保护主义并且钳制中国发展维护美国全球领袖的地位。

但直到2017年年初,根据政治评论媒体Politico的报道,Navarro在白宫的影响力还很弱。到2017年7月,他的所谓的白宫国家贸易委员会也只有两个成员,组织架构都没形成。但是到了2018年2月,也就是上上个月,他的影响力大大提升,已经成了总统在贸易方面的首席顾问 。在科恩和特朗普团队因为是否应该对中国的进口施以关税惩罚而产生分歧的时候,纳瓦罗在其中力挺特朗普,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但是他不负责具体的贸易谈判的细节,主要起到的作用的提供贸易政策的策略方向。

所以总体来看,这次派来的团队的五个人之中,还是务实主义者居多。形象地来说,罗斯带队,库德洛负责拉,纳瓦罗负责打,莱特希泽负责谈,而努钦负责居中调停,视特朗普的意见而定。从努钦的态度来看,美方是不希望贸易战升级的,最好能够在北京能谈出结果。

二、可能的谈判路径和结果
1.与中国的贸易谈判没有脱离美国以贸易谈判换取利益的基本框架

去年4月庄园会谈,美国商谈百日计划解决逆差问题,11月特朗普访华,签下2500亿的订单,当时的计划是中国扩大从美国进口。从去年11月到今年3月份, 4个月内美方态度陡然大变。刚刚经历2017年中美两国超预期的政治经济往来,2018年的美国突然“翻脸”虽然让人难以接受,但也有迹可循。

2017年10月,罗斯在美国报纸上撰文批评过去的贸易政策,列出“美国历史上最糟糕的三大贸易政策”:克林顿政府在1990年代推进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希拉里克林顿在国务卿时期推进的美韩自贸协定。

而目前这三项贸易政策都在被重新审视。

2017年7月,美国政府正式要求韩国重启韩美自贸协定(FTA)谈判,并在今年3月就修订已有六年历史的《韩国与美国自由贸易协定》与韩方达成一致。

2017年8月,已签订23年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启动重新谈判,美国将与墨西哥、加拿大举行7~9轮谈判,目前谈判仍在进行中。

因此,跳出此次中美贸易争端本身来看,中美贸易谈判仍是美国开启多项双边贸易谈判的一例,只是中美双方力量均衡,使得争端看起来尤其激烈骇人。特朗普在总统竞选期间便叫嚣着要对中国的进口商品征收45%的关税,这一宣言也为其赢得了来自美国传统制造业富集的“铁锈地带”选民的支持。随着中期选举的序幕逐渐拉开,中美贸易战开打是其兑现竞选承诺的表现,各种形式的贸易保护政策也将成为特朗普拉票的重要工具。以往民主党在中美贸易领域表现软弱,也成为特朗普大肆借题发挥的重要理由。

2.特朗普、美国商界、普通民众的主要诉求仍是经济利益
根据纽约大学中美关系研究中心主任、里根政府国防部副部长助理、外交关系委员会和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委Denoon教授的看法,在特朗普看来美国现在出现问题的主要原因,包括贸易的逆差、国内制造业的流失、经济增速下滑,是不公平不对等的贸易以及美中两国对于系统开放所采取的截然不同的制度所导致的。

不公平不对等的贸易相对好解决一些,特朗普觉得可以通过对于中国进行施压来缓解贸易逆差的问题,而且似乎也初步达成了目的,中国宣布了要增加更多的进口。但是更根本的分歧在于系统开放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涉及到了中国制造2025 计划,涉及到了中兴和华为最近被调查和惩罚的事件。

特朗普团队认为中国的问题是只从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攫取自身的技术(知识产权),而后通过国家的支持和补贴打造一个全部由国家控制的产业和公司来主导的封闭系统(中国制造 2025)。而本身作为输出知识产权和技术能力源头的美国,却完全不能从这样一个由中国来主导的封闭系统中得利。中国对于自身在世界经济和政治秩序中的地位有了更高的追求,更可能打造一个封闭的让美国无利可图的系统,因此才有了特朗普团队针对中兴、华为以及中国制造2025计划的一系列行动,通过打压一些促进这个中国封闭系统形成的关键的角色和计划,来和中国进行对抗。

过去美国产业界和商业界的人非常乐于去中国经商,因为他们认为中国活动能获得非常高的利润,同样也因为当时的中国人想利用改革开放来提高自己的经济发展水平,所以心态非常开放。但是今天美国产、商两界对于中国的评价相对偏负面——认为中国人有非常强烈的保护主义(protectionist)心态。在这种情况下,对中国不断打造自己封闭体系而不对外开放产生不满的产业界的人也越来越多。

至于美国普通民众,对于世界秩序的认识以及自身在世界秩序中所扮演的角色已从上一代所认为的美国有义务维护世界和平和维持各个重要战略区域的稳定,到下一代人认为该目标对美国而言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

所以,从世界警察的角色中抽身,对于美国来说,特别是这一代没有经历过二战的美国人来说,完全是一个理性的选择。所以不管是在中东还是在台湾海峡以及亚太地区,美国都希望能够避免深度地介入,浪费过多的资源对于美国来说太不划算了,而且支持美国应该干预的政治家也不会得到选民的拥护,所以外交方面来看,相对收缩应该是后面一段时间美国外交战略的趋势,毕竟美国在军事上还是占有绝对的优势,即使不干预美国也能保持在大多数区域的绝对影响力。

综合来看,不管是政、商还是普通民众,经济利益都是主要诉求——中国作为一个有着13亿人口的大国,其庞大的消费力能够令其独善其身,而美国在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中后期因为中国的相对封闭并没有分得一杯羹(特别是互联网等新经济层面上)。虽然作为执政者,特朗普团队应该在战略层面上更有别样的高瞻远瞩,但美国的政治选举制度难以令总统能够贯彻执行战略层面的打击。

3.可能的谈判条款和结果
从美国在NAFTA协议中的诉求看:

• 减少与墨、加贸易的逆差;

• 制定更严格的工业制成品和汽车原产地规则,不让NAFTA之外的国家的零配件和产品利用NAFTA免税进入美国市场;

• 取消对美国农产品出口的非关税壁垒;

• 增加数字贸易、劳工和环境保护条款;

• 如墨、加对美出口影响美国公司及美国劳工,将强加临时关税予以保护。

从美国与韩国的谈判中的诉求看:

• 韩国同意从美国进口的符合美国安全标准的汽车配额增加一倍;

• 原本将于2021年到期的美国对韩国皮卡征收的25%关税,也将延长20年至2041年;

• 韩国同意将对美钢材出口限制在每年270万吨,以换取25%的关税豁免;

• 韩国同意废除部分非关税壁垒,如某些环境测试要求,并承认美国在汽车零部件上的标准。

• 货币问题方面韩国政府承诺,避免让韩元出现竞争性贬值,并提高金融市场的透明性。

基于我们对美方的主要诉求仍是在经济利益一端的假设,和美国在之前谈判的表现,我们认为可能的谈判内容如下:

1)关税、贸易配额谈判。

2)市场准入。美方一直要求中方取消对于外商投资的显性和隐形限制。习近平主席在博鳌讲话中也谈到了中国计划加入WTO政府采购协议。市场准入牵涉到非常多的行业,除了已经熟知的汽车行业外,信息技术、软件及互联网服务、生物技术及药品、影视、农业等也是潜在的谈判要点。互联网服务是重中之重:开放互联网是美国认为是缩减贸易逆差的重大手段,而中方则把互联网视为国家安全的一部分。对于中方而言,长期将全球一些主要互联网公司排除在外,也一直存在来自各方面的压力。

3)技术转让和知识产权。中国最早提出的“以技术换市场”口号已经不合时宜。美方一直指责中国存在强迫技术转让和知识产权侵权。但是如果考虑到中美之间复杂广泛的投资和技术关联,对于上述指责的认定会比较复杂,而且每个行业的适用度也有差异。真正要解决这个问题,非常不易。需要一个全面的投资、知识产权、司法的框架协议,甚至超越主权的独立知识产权司法和执法机构。这个问题也涉及到中国对美国的技术企业投资的限制问题。

4)对国企的竞争地位、可得利益谈判。美方一直指责中国在土地价格、贷款利率、市场准入和财政补贴方面给予国企特别优势,导致其竞争地位不平等。关于财政补贴问题,会是谈判的重点。此外,美国可能要求通过“债转股”的方式让美国资本参与中国的产业并购重组。

从WL Ross在中国的最近一笔投资来看,中美贸易战的美方诉求可能会超出预料,要求中国开放国企改革利益分配、国企股权置换和垄断性行业的准入。对中国的基础工业领域,罗斯曾说过“如果外资可以控股这些企业,可以通过行业整合方式来解决目前存在的问题,提高生产效率”。2016年10月,罗斯到访中国时说:“中国有新的投资机会,钢铁、电子等行业去产能,国有企业的股权置换以及整合,这也是我在中国的原因。”而罗斯过去多年在减值资产领域的经验,将作为重要起手。我国方面,国资委主任肖亚庆将随团出访,相信双方会在推动国企并购重组市场化改革,加大对产业并购支持力度方面达成一定共识。

5)人民币汇率问题。美国虽然近年不再把中国列入汇率操纵国,但是依然有可能要求提高汇率形成机制透明度以及减少央行的汇率干预。资本项下的开放也有可能成为美方要求的条件。但客观的讲,中国目前有步骤的开放资本项下项目,美方对此也提不出太多异议。

风险提示
贸易冲突升级超预期;政治风险超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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