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民营金控集团的倒掉

更多 2018-12-05 18:00 阅读:4038 / 回复:0 楼主xiaocai
导读
到底是没有玩明白。

11月16日宝塔集团旗下上市公司宝塔实业(000595,SZ)发布公告表示,公司实际控制人孙珩超涉嫌刑事犯罪。

据相关媒体11月26日报道,宝塔石化财务公司发生多起承兑汇票逾期,不能结算引发诉讼纠纷,这是孙珩超涉嫌犯罪的导火索。而除了孙珩超之外,宝塔石化财务公司法定代表人孙培华亦被公安机关采取强制措施,孙培华系孙珩超之子。

这位昔日首富到底犯了什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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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艰难创业,终成“油王”
苍莽浑厚的西北大地,孙珩超生于斯,长于斯,发迹于斯。

1983年,从西北政法大学法律系毕业后,孙珩超即获得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在宁夏中卫县(现中卫市)检察院任职,但这个工作只持续了短短一年。

1984年7月,孙珩超调入兰州大学法律系主讲国际法,“三尺讲台育桃李,一支粉笔写春秋”,一干就是十多年。

恰逢90年代初期,中国处在历史交替关口,各种思潮汹涌而至,人们的思想激烈碰撞,城市经济改革已有“胎动”,一波全民经商大潮暗中涌动。

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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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2月,孙珩超创办甘肃商务代理公司,任总经理;期间又受委托筹建甘肃省商务联合会,任会长。

“我不想让自己肚子里的知识一辈子只停留在学校的讲台上”,对于出走体制内的原因,日后孙珩超是这样解释的。

不过,初出“象牙塔”的孙珩超还是低估了商场的“险恶”,一年后这家公司就因为100多万贷款没有收回来而摊上严重的债务问题,不仅被法院检察院封掉了公司大门,甚至还遭到黑势力的刁难要挟。

据媒体报道,当时孙珩超每天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接待讨债的人,告诉他们,“给自己一点时间,欠的钱一定一分不少的还给他们”。

而在过了20多年后的今天,这一幕似乎又重演了,只不过孙珩超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初涉商海的“毛头小子”了。

1997年,孙珩超返乡创业。

那时的宁夏,除了煤炭开采,其他资源都在昏睡中。一个偶然机会,孙珩超被朋友“拉下水”接触到石油化工。

和大部分创业者的情形差不多,孙珩超波澜壮阔的“油王”人生始于一次收购。

1997年1月,孙珩超筹措资金收购了一家濒临倒闭的南梁农场小型炼油厂,成立银川宝塔化工助剂有限公司。

在一番大力整顿后,5个月后这家昔日小厂终于生产出首批合格成品油,产品投放市场后供不应求,孙珩超首尝赚钱的喜悦。

考虑到规模效应下所带来的客观经济利润,孙珩超着手扩张。

同年6月宁夏宝塔石化有限公司成立,随后兼并灵武矿务局助剂厂,成立了宁夏宝塔灵武化工助剂有限公司,直至2014年宁夏宝塔石化集团有限公司成立……

期间,教育情怀浓厚的孙珩超创办了银川大学,任校长,并时常出现在毕业典礼上。

截止2015年底,宝塔石化集团资产达565.7亿元,年营收超400亿元,已经形成以石油化工为主,向煤油化工、气化工一体化和产、学、研相结合而延伸的大型民营龙头石化企业。

这在经济相对落后的西北地区,简直就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

控人孙珩超本人财富急剧膨胀,于2014年和2016年,两次登顶胡润财富榜宁夏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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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同膨胀的还有孙珩超头顶的“光环”,银川大学校长、第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员、中华全国工商联常委、石油商会副会长、宁夏回族自治区第八、九届政协委员、银川市第十二届人大代表、中国贫困地区促进会副会长、中国光彩事业促进会理事会副会长……

一边勤恳地做实业,一边追求各种五彩斑斓的名号,孙珩超身上有着深刻的时代烙印。

2:转型金融,孙珩超竟然“涉刑”了

随着扩张步伐加快,大量在建工程占用资金且不产生当期效益,宝塔石化的资金问题开始浮出水面。

2012年,为了推进新疆、珠海、宁夏等区域项目,宝塔石化引入了一些民间高利贷和过桥贷款。

2013年金融风暴爆发,政策紧锁融资渠道,宝塔石化筹资现金流只出不进,一度面临“断炊”危险。

万般无奈下,孙珩超只能依赖当地的高利贷资金。但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此后三年,孙珩超不得不借助结构调整、部分产业股权重组、降本增效等措施,才将资金问题暂时搞定。

这段经历给孙珩超留下了血淋淋的教训,回顾往事,孙珩超难掩内心深处的疲惫,“这让宝塔吸取教训,再也不会使用高息资金。”

教训归教训,孙珩超自此意识到资本市场才是筹措资金的终极法宝。

2015年,就在宝塔石化获得原油进口资格的重要契机,孙珩超宣布启动公司3年内上市计划。

2015年6月,宝塔石化借壳“西北轴承”登陆A股。2015年、2016年持续亏损,被戴上“ST”帽子,2017年艰难扭亏,股价自此走上一条不归路,从2017年初10元左右一度跌至今年最低2.78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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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托君注意到,在2015年以后的这段时间,宝塔石化一直在忙着战略转型。

转到哪?怎么转?是加入炒房大军还是玩儿金融?

当时的房地产市场一日千里,全民炒房的亢奋持续升温,孙珩超却没有动心,“主业是我毕业的事业追求,如果目标为赚钱,哪个赚钱干那个,早就把石油化工抛弃了”。

后续来看,孙珩超似乎更加属意“空手套白狼”的金融游戏。

连续几年宽松货币政策,产融结合已成新“风口”,P2P野蛮生长,一时间中国进入了轰轰烈烈的大资管时代。孙珩超决定打造金融圈生态闭环,收割链条上每一笔利润。

2015年7月,宝塔金控成立,经营范围包括产业基金投资、自有资产管理、金融投资、金融服务信息管理咨询。

2015年底,宝塔石化作为发起人,出资2亿元,联合中国泛海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新华联集团、巨人集团、中国汇源果汁集团有限公司成立亚太互联网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主营人寿保险、健康保险、意外伤害保险和万能型保险等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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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水金融是宝塔石化战略转型的第一步。

2016年4月,被孙珩超寄予厚望的宝塔石化集团财务有限公司成立,经营业务如下:

吸收成员单位3个月以上定期存款;

发行财务公司债券;

同业拆借;

对成员单位办理贷款及融资租赁;

办理集团成员单位产品的消费信贷、买方信贷及融资租赁;

办理成员单位商业汇票的承兑及贴现;

办理成员单位的委托贷款及委托投资;

有价证券、金融机构股权及成员单位股权投资;

承销成员单位的企业债券;

对成员单位办理财务顾问、信用鉴证及其他咨询代理业务;

对成员单位提供担保;

境外外汇借款。

基本看来就是宝塔石化自家开的“银行”。

至此,经过一番大力拓展,于2017年4月,孙珩超终于集齐保险经纪、小额贷款、商业保理、融资租赁、银行、基金销售等多个金融牌照。此外,孙珩超还入股了一家P2P平台——上海多玺互联网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

宝塔石化摇身一变,成为西部首屈一指的民营金控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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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未来真的很美好,用宝塔石化内刊的话来说就是:“金控集团将继续推动宝塔石化集团“资产资本化”和“资本证券化”运营,联合上市公司、财务公司等兄弟单位,推进二三级优质公司“创业板”“三板”挂牌和集团公司整体上市。最终实现“第四个五年规划”中小额贷款公司向村镇银行的过渡,注册成立宝塔能源商业银行,完成3个二三级公司上市或集团公司整体上市,基本完成资本证券化目标。”

谁知世事难料,1年后这一美好愿景彻底被孙珩超玩砸了,整体上市计划竟然变成了整体“上刑”,这对学法律出身的孙珩超来说着实是一大嘲讽。

吃瓜群众犹记孙珩超那番慷慨激昂的讲话,“过去求爷爷告奶奶,拿资产这里抵押一点,那里抵押一点,成本高、速度慢、融资有限,我们成立的宝塔财务公司将唤醒‘梦中人’,在资本杠杆撬动下,宝塔石化集团将大有可为,过去被资金卡脖子的历史结束了。”

然而,让市场震惊的是,这家“自家银行”并未结束宝塔石化被资金卡脖子的历史,反而一刀“革”了宝塔石化的“喉”。

3:玩金控,到底是没有玩明白
自2012年国家逐步放宽法律法规限制,开始允许民营资本进入金融业后,民营资本纷纷“杀入”金融业,民营金控迅速壮大。

据相关媒体统计,截至2016年年末,有近70家中央企业拥有各类金融子公司共150多家,有28家民营企业持有5家以上金融机构的股权。

“明天系”、“海航系”、“复星系”、“希望系”……乃至一些房企,都在短短几年内迅速成长为全能型混业超级金融巨头。

就宝塔金控而言,尚属业内“小学生”,拜师学艺显得尤为重要。

于是乎,宝塔金控马不停蹄地对涉足金融领域且表现优秀的央企、国企、民企进行拜访学习,根据宝塔金控企业内刊,它曾将海航、泛海、复星等企业奉为人生导师,逐步构建自身体量;同时,亦不忘积极拓展人脉,华信金控、碧桂园、民生银行等都成为宝塔金控的座上嘉宾。

这些被宝塔金控顶礼膜拜、以及与它签订战略合作协议的公司,大部分的现状估计大家也都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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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知后觉的金融梦想促使孙珩超尽力抓住一切机会追赶,努力实现“调动一切融资工具,充分发挥金控为主体的统筹作用,打好全年融资战役,以深度进行各种股权、债权的结构性调整”这一战略转型目标。

宝塔金控和宝塔财务的出现虽为集团增加了融资数量,但融资多以债务方式进行,渠道相对单一。

具体操作中,宝塔财务的定位是宝塔集团中的“内部银行”,可以向成员单位吸收存款也可以同业拆借。

按理说,在严格的风控体系下,只要能按期回笼资金,财务公司风险可控。

事实却非如此,囿于今年宏观经济形势下滑,宝塔集团业绩不尽如意,发放给集团子公司的大量资金无法按时收回,形成恶性循环,导致承兑汇票逾期。

公开资料显示,2018年1-9月,宝塔石化集团实现营业收入331.69亿元,净利润为4.82亿元,降幅分别为15.24%、35%。总负债高达340.56亿元,其中流动负债占比76.15%,为259.35亿元。这些流动负债主要来自应付票据和短期借款,分别为164.1亿元和43.85亿元,大都由宝塔财务负责承兑。

但宝塔石化账上货币资金仅有38.57亿元,且前三季度投资活动、筹资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统统为负,资金缺口很大。

随着票据危机不断发酵,多家债权人浮出水面。

宝塔石化集团2017年年报显示,孙珩超本人及其集团为旗下多家子公司担保合计超过37亿元借款,几乎都在2018年到期。其中以锦州银行最大,担保借款余额26.63亿元,其他债权人包括中国华融、西藏信托、百瑞信托、渤海国际信托、建设银行、平安银行、包商银行、甘肃银行、农业银行等。

深入锦州银行财报,信托君发现截至2018年6月底,宝塔石化集团通过旗下子公司宝塔精化持有该行2.5亿股,持股比例为3.69%,且已全部质押。

同时,宝塔集团还是甘肃银行、罗山农商行、六盘山隆德村镇银行的股东。

不得不说,孙珩超也是一牛人,能在较短时间内网络一批“提款机”,无论是胆识还是见识都有过人之处。

不过,从目前境况来看,甘肃银行的股东地位恐怕不保。

11月26日,阿里拍卖平台发布了一则拍卖公告,银川中级法院将在2018年12月27日至30日,对宝塔集团持有的甘肃银行10054.1667万股份进行拍卖,起拍价约为2.22亿元。

另有来自财新的最新消息,多位票据中介向财新记者透露,宝塔财务公司票据一级中介实控人林美程等人近日被捕。

危机演进到这个地步,除了宝塔自身积累的问题,其背后政策转向之快怕是孙珩超没预料到的。

4:画风突变,民营金控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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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珩超入股上海多玺互联网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被《中国经营报》曝出涉嫌自融,成为重点监管对象。合作伙伴华信金控,其控股股东华信电子投资的银豆网涉嫌诈骗44亿,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与此同时,货币政策和监管轮番发力,着力推进金融去杠杆,直至迎来2018年最强金控监管年。

3月,央行行长易纲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上直接点名金控集团的市场乱象,“少数野蛮生长的金融控股集团存在着较大风险,抽逃资本、循环注资、虚假注资,以及通过不正当的关联交易进行利益输送等问题比较突出,带来跨机构、跨市场、跨业态的传染风险。”

4月27日,央行、银保监会、证监会联合发布《关于加强非金融企业投资金融机构监管的指导意见》(下称《指导意见》),明确要求:“限制企业过度投资金融机构”、“不符合规定的,逐步加以规范”。

整顿民营金控的警钟正式敲响,金融大鳄不得不进行痛苦的资产剥离过程,宝塔金控曾经努力看齐的“楷模”纷纷出清旗下资产,以求降低金融风险。

处于政策的时滞及持续性,混迹资本市场的人可能都会感受到今年的反应异常强烈,债券违约、信托违约、P2P暴雷,一波接一波,简直就是“连环炸”模式。

据WIND金融数据统计,截止目前共有100只债券违约,金额合计达1005.44亿元,甚至超过前面4年的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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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中,孙珩超金控梦想越来越接近幻灭。

直至11月24日,央行副行长在在“首届光大—光华金控论坛”上表示,实践中有一些金融控股公司野蛮生长,盲目向金融业扩张,将金融机构作为“提款机”,风险不断累积和暴露,但相应的金融监管制度尚不完善。从中不难看出监管层对民营金控的态度。

短短数年,政策大有将民营金控的燎原之势再度摁回到星星之火的意思,宝塔金控尚能饭否?

目前,宁夏自治区人民政府已派工作组进驻宝塔石化集团,到期票据登记工作正在进行中。后续如何发展,只能且行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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